港元盯住美元的联系汇率制度相当稳固。在实行这一制度的30多年间,它不仅经受住了里程碑式货币协定、两次金融危机以及“非典”(SARS)的冲击,更经受住了年复一年的、关于这一制度是否合时宜的争论。但这个世界上实行时间最长、未曾发生过改变的汇率制度正面临新的挑战,这一挑战来自中国内地的人民币。
由于中国资本流动数据不会很快出来,港元与美元的挂钩已成为衡量8月份人民币贬值在多大程度上引发了投资者不安的标尺。
自人民币意外贬值以来,港元兑美元汇率一直在狭窄区间内来回波动。最初,越来越多的猜测认为,人民币走弱将迫使香港当局让港元贬值,这种猜测一度推低了港元汇率。然而,北京方面此后对人民币汇率依旧严格的管控,缓解了港元面临的贬值压力。
在人民币贬值后资本疑似流出中国的背景下,香港金融管理局(HKMA)对汇市实施了干预,以守卫1美元兑7.75港元至1美元兑至7.78港元的汇率区间强方。
香港的联系汇率制严格来说是一种货币局制度——其货币基础得到等值美元储备的全额支撑——因此这种制度在市场上拥有很强的可信度。守卫汇率区间强方涉及的是卖出本币,这种情况下,香港金管局理论上拥有无限的弹药。
“很多人都搞错了。”巴克莱(Barclays)亚洲外汇与利率策略主管米图尔•科特查(Mitul Kotecha)说,“他们首先寻找哪些货币受到冲击,然后发现了港元。但他们根本没意识到流入中国的资金来自哪里——是来自香港——以及这些资金会如何撤退。”
香港8月的存款数据将在本周发布,届时市场将仔细研读这些数据,以寻找一切关于人民币存款(占香港存款总额的10%)与港元存款发生转换的迹象。并非所有的人民币存款都来自中国内地;许多香港储户都持有这两种货币的资金,主要是为了押注人民币升值。
“人们正预期人民币存款减少了,尽管8月的数据可能还呈现不出这一趋势,”一名策略师说。
香港金管局已暗示变化已经发生。在上周发布的半年度报告中,该局指出,其以1美元兑7.75港元的汇率购买美元的保证(强方兑换保证——译者注)本月已“多次”被触发,“可能的原因是人民币贬值后出现了资产重新配置”。
多年来,联系汇率制已使香港成为寻找美元“替身”(或至少是寻找中转站)的各式资本流动的避风港。去年夏天那波行情是俄罗斯引发的,当时俄美紧张关系的升级以及卢布的不断贬值促使俄罗斯企业将资金转移至香港。
港元与美元的挂钩面临的这一波上行压力(目前已进入第23天,且还在持续)是自2012年12月以来持续时间最长的。彼时,香港的联系汇率制受到美元大量涌入造成的冲击,这些美元来自在美国量化宽松政策支撑下到这一地区寻找更高投资回报的投资者。
如果港元兑美元汇率保持在区间强方的时间再持续一周,将创下自2009年底遭受第一波量化宽松资金冲击以来的时长纪录。
策略师们对于这种压力将持续多久看法不一。“在看到中国内地资本外流趋稳之前,我认为这种压力都不会逆转,”科特查说,“(中国央行)已通过干预在短期内为自己争取了一些时间,但如果资本想要流出,总会找到办法。”
然而,瑞银(UBS)财富管理部门外汇分析师Teck Leng Tan说,长远来看,中国内地与香港本身经济增长的不断放缓最终应会推动港元走低。
“这里面的主要问题在于,人们认为人民币贬值并未结束,目前的企稳只是暂时的,”他说,“但从中国内地流入香港的资本并不足以抵消从香港流出到美元上的资本。”
长远看来,香港仍面临如何处置联系汇率制的问题:美国预计会通过加息来收紧货币政策,而中国经济放缓会带来抑制效应,香港的联系汇率制可能会被二者夹在中间。
多数投资者与策略师预计,随着时间的推移,香港将改用盯住人民币的联系汇率制,但人们对这种改变何时会发生没有共识,就像他们对当前港元的强劲到底如何没有共识一样。
有人认为,如果中国继续开放资本账户,这种改变可能不出三年就会发生。
那些不同意这一观点的人,援引的理由是香港的政治(在香港“占中”街头抗议一周年之际,这是个尤为敏感的话题)。“这其实是一个关乎身份认同的政治决定。”一名香港当地的分析师说,“你首先得看到人民币在日常交易的使用中做到可兑换,除了一些自动取款机的例子,我们距那一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